陈伶没听,他抱着资料泡在会议室,三餐全靠便利店解决,眼底的红血丝浓得像化不开的墨。赢覆每天路过他的工位,都要冷嘲热讽几句:“陈少爷这是要体验民间疾苦?还是在等家里派人来救场?”陈伶头也不抬:“总比赢总只会躲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强。”直到某个深夜,陈伶在茶水间冲咖啡,撞见赢覆对着电脑屏幕发呆。屏幕上是他那份被否决的方案,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,连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标了出来。赢覆显然没料到他会来,手忙脚乱地关掉页面,耳尖泛着可疑的红:“还没走?”“比不上赢总敬业。”陈伶端着咖啡杯,指尖因为熬夜有些发颤,“不过多谢赢总‘百忙之中’,还惦记着我的废稿。”赢覆的脸色沉了沉,转身想走,却被陈伶拽住了衣角。青年的指尖带着咖啡的热气,烫得他心口发麻。“赢覆,”陈伶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疲惫,“你到底在跟我较什么劲?”赢覆猛地回头,镜片后的目光像要吃人:“我在较什么劲?陈伶,你以为我看不出来?你根本不在乎这个项目,不在乎这家公司,你就是来玩的!玩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,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别人收拾!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响,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:“我告诉你,我不一样。我没你那层少爷皮可披,我每一步都得踩着刀尖走!”陈伶的手指顿在赢覆的衣角上,咖啡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突然笑出声,笑声里裹着点自嘲:“踩着刀尖走?赢总,你以为我愿意当这层‘少爷皮’?”他松开手,后退半步,拉开距离,眼底的红血丝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显眼:“我爸让我来这儿,就是想看我笑话。他说我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,说赢覆你年纪轻轻能把公司做到这份上,让我好好学学——学你怎么当一个只会压榨下属的资本家吗?”赢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,他想说什么,却被陈伶抢了先。“我熬三个通宵做方案,不是为了玩。”陈伶的声音发紧,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,“我想证明我不是废物,想让那些背后说我靠家里的人闭嘴……这些,你懂吗?”他突然觉得很累,累得连站直的力气都快没了。那些天的熬夜,那些人的冷嘲热讽,还有赢覆无处不在的刁难,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几乎要把他淹没。赢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突然说不出一句刻薄的话。他想起陈伶蹲在地上擦地毯的样子,想起他骑共享单车回来时晒得通红的皮肤,想起他方案里那些理想化却透着真诚的想法……原来那些尖锐的棱角下,藏着的是这样一份笨拙的倔强。“方案里的供应链问题,”赢覆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得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我帮你联系了新的渠道商。”陈伶愣住了,他从没想过赢覆我会帮助他。“明天上午十点,会议室。”赢覆别过脸,耳尖红得更厉害,“别迟到。”他转身就走,步伐快得像在逃,却在走到门口时,被陈伶叫住。“赢覆。”赢覆停住脚步,没回头。“你批注里说的那个风险评估模型,”陈伶的声音带着点迟疑,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柔软,“能不能……教教我?”空气静了几秒,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鸣。然后,陈伶听见赢覆闷闷的声音传来:“看你表现。”第二天早上,陈伶踩着九点五十七分冲进会议室时,赢覆已经坐在里面了。他面前放着两份文件,一份是新的渠道商资料,另一份是打印出来的风险评估模型,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赢覆的侧脸上,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。陈伶突然觉得,这个扒皮老板,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。他走过去,把一份热豆浆放在赢覆手边,是城南老字号的,加了两勺糖。“谢了,赢总。”赢覆抬眼,看了看豆浆,又看了看他,没说话,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。这场暗战,好像还没结束。但陈伶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悄悄变了。就像那杯豆浆的温度,慢慢渗透进心里,烫得人有点发慌,却又舍不得放下。会议室的空调有点凉,陈伶拢了拢衬衫领口,目光落在赢覆摊开的风险评估模型上。纸页边缘被翻得起了毛,红笔批注的字迹凌厉,却在某个公式旁画了个小小的箭头,旁边写着“这里可以简化”。“这个参数为什么要这样设定?”陈伶指着其中一行,指尖差点碰到赢覆的手背,又猛地缩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