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沁禾声音很轻,带着电流刺激后的迟缓,“梦里……鸣川在哭,你说‘别怕,天快亮了’。”
白恩月眼眶猛地发热,指尖死死扣住床栏,才没让眼泪砸下来。
“妈......”
苏沁禾收回手,目光越过她,落在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贺临身上,语气格外平静:
“贺医生,我饿了,想吃小米粥……加一勺糖。”
贺临愣了半秒,嘴角第一次扬起真实的弧度:“……好,我去吩咐。”
他转身时,背脊明显松了半寸,像卸下整夜的冰。
支走贺医生后,病房重归安静。
白恩月终于蹲下去,额头抵住床沿,声音闷在床单里:“妈......”
苏沁禾的手指插进她发间,一下一下,像在哄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。
窗外,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刚刚被缝合的河。
白恩月蹲在病床边,额头抵着床沿,像一艘靠岸却不敢抛锚的小船。
“妈,对不起……”
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,“现在还不能接您回家。”
苏沁禾的手指还插在她发间,闻言动作没停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那声音带着治疗后特有的虚弱,却像一条柔软的绷带,缠住白恩月心脏的裂口。
“贺医生都跟我说了。”苏沁禾侧了侧头,瞥了眼窗外——
那是鹿宅大概得方向。
“鹿家眼下正是风口浪尖,我若这时候出去,忠显会为难你们。”
白恩月猛地抬头,眼眶红得吓人。
“可您刚醒,这里——”她环顾四壁,消毒水味像一层无形的网,“不是家。”
苏沁禾笑了笑,眼角细纹舒展开来,像被熨平的纸。
她抬手,替白恩月把碎发别到耳后,“只要你们俩平安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白恩月喉头滚动,想说“鸣川如果知道您醒了,一定会发疯似的赶来”,却在触及苏沁禾眼神的刹那,把话咽回去——那里面藏着安静的祈求。
“暂时别告诉鸣川,好吗?”
苏沁禾指腹擦过她眼下青影,“那孩子脾气急,如果知道我是在这里,肯定会当场跟他父亲掀桌子。”
白恩月垂下眼,睫毛在晨光里颤得像受伤的蝶。
“我一直都在瞒着他......”
苏沁禾拍了拍她的手背,动作轻得像拍一片羽毛,“辛苦你了,恩月。”
“到这里来的记忆完全记不得了,希望妈没有做出伤害你的事情。”
“要是有,妈向你道歉......”
“别这样说......”
白恩月打断苏沁禾的话头,泪水终于砸在床单上,洇出深色的小圆。
苏沁禾用拇指去抹,却越抹越湿,最后干脆把人拉进怀里——病号服宽大,像一面褪色的旗,裹住两个同样瘦削的身体。
“月月,别怕。”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,声音低而温柔,“我在里面,你们在外面,我们一起熬。”
白恩月闷在她肩头,终于止住泪。
她深吸一口气,消毒水味里混进苏沁禾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——那是医院统一配发的不知名品牌,却在此刻成了最安心的气息。
阳光已经斜斜地切进走廊,像一条被拉长的金线。
白恩月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——她还想再陪一会儿,可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了第三次,那是风控组催她回去补签一份零号密级的追加声明。
病房里,苏沁禾把喝完小米粥的空碗倒扣在托盘上,动作慢得像在抚平一道旧褶。